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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生缘之璧落凡尘

第九章 方外之人

可是我这么个粗枝大叶的人怎么可能和艺术沾边呢,俗话说“饱暖才思淫欲”,我旧债没还清又欠了一大笔新债,哪里能顾得上那么多虚无缥缈的说头。

江山打了个比方,说这个事情就像是养小孩。必须得经过恋爱,结婚,洞房,怀胎,孕育,分娩,养育,并且看着这个孩子结婚生子,之后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亲妈。

只是在别人采出来的石头上刻刻画画,顶多算是接生婆,那块玉的生命,也就是上文那孩子,其实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江山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的,咋咋呼呼的骇了我一跳。要是有心脏病,当场都能死过去。

“怎么什么话到了你嘴里就那么粗俗,女孩子家家的,满嘴的洞房生孩子,也不担心嫁不出去。”我把手缩进兜里,摸到一小把瓜子儿:“照你这么说,我要是想嗑瓜子儿,是不是先开块荒地去种向日葵啊。”

我给她们两个分了一点,把瓜子儿壳儿丢进酒精炉,瓜子仁丢进嘴里。却不料手一抽把着两样东西给丢反了,又不想被她们看出来笑话我。只好装模作样的嚼了两下,再悄悄地吐出去。

炉火能照亮的光线很不稳定,范围也极其有限,可是袁潇还是浅浅笑了一下,难道在这样的能见度下她也看得清。

“你怎么知道我嫁不出去,姑奶奶不过是品味高了点而已,一般的货色根本看不上眼,以为都跟你似的急赶着嫁人啊。”江山拇指和食指捏起一枚葵花籽说:“好好的我为什么要给葵花籽当亲妈,姑奶奶只想做它的葬送者,送它重入六道轮回。”

江山说着突然身子一挺,哎呀一声大叫,我的心脏再次剧烈的跳了起来,只听她说:

“袁潇,我们还是不要嗑瓜子儿了,你说我们死后,这些曾经被我们吃掉的瓜子儿会不会已经转世投胎,变成一只只的小蚂蚁和一条条的小虫子,专门爬进我们的棺材里啃我们的尸体吃啊。”

我感到有点反胃,嘴里的瓜子儿一下子呛进了气管,剧烈的咳嗽起来,袁潇从她的挎包里摸出水壶,拧开盖子递给我。

“姑奶奶,你文明点会死啊。现在的制度根本就不允许你土葬,一定要给你烧成灰,送到农村当化肥。那歌里都唱了,冒出一股烟,留下一堆灰,你一堆,我一堆,谁也不认识谁。”

我顺过来气,抹了一把鼻涕眼泪:“你以为你谁啊,还棺材呢。”

“对哦,现在都流行火葬,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江山抬手继续磕瓜子儿,手刚到嘴边又是一声尖叫“哎呀”。我喝到嘴里的水一口喷了出来。

“不行啊,你说那些变成虫子蚂蚁的瓜子儿们吃不到我的尸体,会不会愤恨难平,买通黑白无常,跑到地狱里去啃我的魂啊。万一魂儿给咬坏了,我岂不就灰飞烟灭,万劫不复了吗?”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活着的时候你吃人家,死了以后被人家吃也是活该。这是自然界的秩序。”我咳得肺管子疼,当下什么都不干了,就等着江山再一次搞突袭似的哎呀。

她听了我的话点了点头,再次把瓜子儿举到嘴边,果然又叫了起来,幸亏我有防备啊。

一时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难道自己被她耍精了?

“没完没了了?”

“不是,刚才咬到手指了。”

“阿弥陀佛,小施主能如此明了因果报应之说,真是善哉善哉。”连和尚也被我们吵醒了,连连打着哈欠:“今世吵的众生不得安眠,来世一定自己失眠,罪过罪过。”

袁潇说她们的那顶帐篷现在没人,和尚不介意的话可以去休息一下。江山急的要跳起来,袁潇伸手按住了她。

和尚倒真的不客气,转身就钻进人家女孩子的闺阁睡觉去了。

“那我怎么办啊,我不过是起来方便一下而已,还没睡够呢。”江山抱着袁潇的胳膊,压低声音说。

“你去跟她睡。”袁潇朝洛君的帐篷一指。

江山又问那你呢。袁潇说她不困。

经过这么一通折腾,我也是睡意全无。就跟袁潇打了声招呼,夹了个手电筒,到百米开外的江边去洗脸。

此时约摸一两点钟的光景,手表睡觉前摘掉了,我懒得专程回去拿它看时间。

点点的寒星穿过茫茫天际,洒在树影斑驳的山间空地上,落进水流湍急的岷江。滔滔不息的流水声打破两岸大山黝黑的静默。

夜里的水势比白天汹涌,我小心的踩着岩石和土块滑到江边,由于水位偏低,必须得探着身子,努力的弯下腰去才能够着水面。

我蹲在水边的石块上,挽起袖子捧水洗脸,说现在这个姿势,要是谁在我背后踹一脚,我一准儿得滚到江里面去。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

江水冰凉,使得人的精神为之一振。我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刚要起身,却看到乌黑的江面上浮出一个白色的圆盘。伸手要朝它摸去,手掌突然被什么僵硬的东西给握住了,一股拉力把我往江里拽。

我瞬间忆起了易戈曾经给我讲过的落水鬼儿找替身的故事,深更半夜到河边去本来就是一件不吉利的事,不过我被岷江白天的温柔绮丽迷惑,放松了警惕,没想到还有这茬。

再一看那浮出的白色的东西,那是什么圆盘啊,分明是一张 过分肿胀的一张人脸,鼻子眼睛都几乎分不出来。

我惊得向后一仰,坐倒在斜坡上。拉着我的东西没有松开的意思,它力量极大,虽然没有办法和它抗衡。不过我也不能任由它把我拉下去,袁潇离我不远,要是好一嗓子她应该可以听见。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跟卓别林默剧似的,风声水声全都听不见了,周围陷入了绝对的死寂。嘴巴明明一张一合的,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嗓子像是给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十分难受。

右手一时挣不脱,慌乱之中我左手碰到一根细细的灌木,当下也顾不得上面密密麻麻生着的芒刺,死死的抓住这棵救命稻草。没想到还真的暂时止住了下滑的趋势。

我的衣兜里倒是有几样防身的东西,可现在这么个情况,我根本腾不出手去拿。

那张肿胀不堪的圆脸,见没有把我拽下去,竟然慢慢的浮出了水面,长长的头发一直披到腰上,红色的旗袍被撑得裂着口子,露出肿成水缸的肢体。还是个女鬼。

一股陈年不通的下水道的腐臭味扑面而来。我一边努力的让自己往后缩,一边呸呸的吐口水,一边把脚边的碎石块踢进水里,企图阻挡它向我靠近。

女鬼却并不在乎这些,头发上的水都滴到了我裤子上,她直挺挺的朝我倒过来。妈呀,这下真的要歇菜。她那么大的体积,就是砸也能把我砸死。

就在电光火石的一瞬,我听到扑哧一声,声音突兀的打破了这团死寂。几乎贴到我的脸女鬼突然仰头发出一串凄厉的尖叫,紧接着圆滚滚的身体急剧收缩。

六七枚小石子样的东西几乎同时打在我眼前的这片水域上,江面激一个漩涡,一个圆鼓鼓的的白色物体打着旋向下游漂去,刹那就不见了踪影。

同时感觉手上力道一松,我猛地把手抽回来,连带着拔出一团纠结的水草,缠绕在指掌之间。

袁潇站在我身后十几步远的位置,目光追随着那个白色物体消失的方向。

我恶心甩掉那团腥臭的水草,松开那棵满是荆棘的木本植物,捡起放在石头上的电灯朝袁潇走过去,远远地离开闹鬼的河道。

“你用什么东西打的她?怎么那么厉害。”我问袁潇。

“就是几枚小石子,随手捡的。”袁潇平复了微微的喘息,轻描淡写的说:“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我只看到一只白色的皮包,上面缭绕着一团黑色的烟雾。可能是有什么东西附在了上面吧,比如说死去主人的冤魂。它会直接影响你的脑电波,让你看到一些没有实体的东西。”

“那……你怎么没有被它影响到呢?”

“可能是我离的比较远吧。”她打开电灯,挑出我手上的刺,用壶里的水冲掉血污,从自己的包里摸出纱布,一圈一圈的缠好。叮嘱我手上的伤没好之前,千万不能碰触玉石。

这倒是很奇怪,我本来以为她会说不要洗衣服洗碗之类的。 夜色忽然间变得凝重起来,我抬头看去,原来是一大片乌云遮住了本来就不甚明亮星光,正缓缓的向西北方向移去,连北斗星也给遮去了一半。

等等,北斗星?我想起袁潇打入水里的石子,当时因为慌乱没有留意那几颗石子的具体方位,现在想想,好像就是天上北斗七星的序列。

联想到之前她手里是拿着一面很古怪的用翡翠制成的罗盘,我更加好奇这个女孩究竟是什么来历。

“青城山,上德宫。”袁潇好像看出了我的心事,轻轻的说:“我在那里修行。”

我几乎心跳都漏掉了一拍,这样风流婉转,温柔贤淑,博学多识甚至还似乎身怀绝技的女子,竟然是个——道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