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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生缘之璧落凡尘

第四章 杂古脑河

“画的真不错,”洪金龙一张张的看过来,说:“你知道这几块料哪里来的么?”

这几块也是白玉,却不是和田玉,那件牡丹花刚好花的位置呈粉红色,柳林和天鹅湖一件左侧部分另一件上半部分微微泛着一团昏黄。

“应该是独山玉,不过硬度比南阳玉略高,夫子说是农民手里收来的,当时仅仅为找这几块玉,夫子就花了两个月的时间。” 我说:“这几件器物虽然是后来雕的,不过原石认识夫子的时间比我还长。”

“屁话,什么从农民手里收上来的,都是糊弄小孩的。”洪金龙说:“那会儿大概是91年我和两个同乡在杂古脑河边钓鱼,一个瘦瘦的老头,当时也不知道就是你家夫子,坐着船招呼我们上去,说要买我们的钓竿,我们看他挺瘦的,又只有一个人,反正这些天兄弟们的生意也不景气,就上去了。”

“你们几个当时不会想宰他一顿吧。鱼竿是不是卖了不少钱?”我把洪金龙的空杯子倒满,他站起来双手在裤兜和衣兜的位置上下摸索了一番。

我打发小雪说给这位大叔买盒兵马俑来,小雪问我要钱,我说算了,小超市挺远的,上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借几支好了。

不到两分钟小雪就回来了,把半盒芙蓉王放到茶几上。我吐了吐舌头,看来易戈这段时间挺趁钱,出手这么大方。

洪金龙叼起一支,摸出一个金光闪闪的打火机,我看了一眼,那光泽竟像是真正的黄金反射出来的,不是真金也是镀金。不禁暗自思忖这家伙到底是有钱还是没钱。

洪金龙吐了个长长的烟圈,眼神迷醉的靠进沙发里,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

我猜的不错,他们看到夫子孤身一人把船开到了如此荒僻的一段,确实起了歹意,因为在一块混的时间长了,他们根本不用语言交流,互相递了个眼神就完成了信息交换。

船不大,是一艘小型的渡船,就一个船舱。中间的座位上放着两个大号的登山包,除了夫子,再也看不到一个人。

洪金龙他们上船后,其中一个光着膀子的立刻坐到驾驶位上,把船开到了河心,洪金龙和另外一个腿有点跛的拿着钓竿指着夫子,让他把身上的钱和值钱的东西全交出来。

洪金龙扯了个闲篇说他们一直以来可都是良民,从来都是别人欺负他们,他们从没欺负过别的人,这次突然灵光一闪的水上打劫是头一次,也是绝无仅有的一次。

夫子指了指后面的登山包,说都在那里面,要的话自己去拿。那个跛腿子拿不准包里是不是有古怪,指着夫子骂了一声,说怎么还要他大爷亲自动手。

洪金龙当时看到夫子镇定自若,心道这个老头恐怕不简单,不由得想打退堂鼓,可是他那两个同伴却以为这回宰着了肥羊,怪不得之前一连半个月也没钓到一条大尾巴鱼。

夫子在他们两条钓竿的逼迫下,把手举过头顶,慢慢的转身走进船舱,忽然一个侧步滑出,像是要摔倒,接着本来就有些许摇晃的船身猛然偏向一边。

洪金龙他们坏事做的少,缺乏经验,忽略了这点。两个人都打了个踉跄,钓竿险些脱手。等他们站稳了身子,哪里还看的着夫子的影子。

难不成跳进江里了?开船的也不开了,跳起来和他们站到一起,三个人靠在一起,呈扇面防卫。

过了好一会儿,江上也没见什么异样。他们才渐渐放松下来。

跛腿子骂了句活见鬼,把钓竿背在身后,朝登山包摸过去。

此时杂古脑河上起了顶头风,不消几分钟,刚才还万里无云的天空就已经阴云密布,破旧的铁皮渡船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岭之间晃荡不前,确是有几分诡谲之气。

洪金龙呸呸的吐了两口唾沫,说什么鬼不鬼的,大白天的不会说点吉利的。

当下也收起了钓竿,跟在跛腿子后面,他也是老婆孩子一大堆的人,可不想万一包里有什么好东西都被跛腿子给私吞。

他刚走下船舱,忽然听见身后的光膀子怪叫了一声,回头却看到刚才还好好站着的人一脑袋栽进了水里,浑浊的河面打了个漩涡,立刻恢复了平静。

他急忙伸手摸向后背的钓竿,手还没触到,脑袋上就挨了重重的一下,耳朵里嗡了一声,隐约听到一声炸响,接着就彻底的不省人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洪金龙感觉脸上凉丝丝的,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下雨了,密密绵绵的雨丝不断的打在他的脸上。此时洪金龙才发现自己身子躺在船舱里,脑袋枕在高出一个台阶的甲板上。

洪金龙一个哆嗦坐了起来,昏暗的船舱里点着一盏渔灯,灯光下稳稳的坐着那个老头,洪金龙的两个同伴都不知去向。其实有一个他是晓得的,就是扎进水里的那个,不过跟不晓得也差不多。

夫子见他醒了也没什么动作,只是温和的看瞟了他一眼,从手边的包里摸出一个袋装面包抛给他,低下头继续翻看着手里的一本画谱。

洪金龙摸了摸背上的钓竿和腰包里的鱼儿,竟然都还在,心道这是个什么状况,难道对面坐着的是个会点灯的水鬼,不然怎么连他的武器都没卸下。

洪金龙揉了揉脑袋,四面环顾了一下,发现渡船泊在一处浅弯里,一根粗壮的麻绳一头系着船头的铁环,一头拴在岸边的一棵大树上。

天黑的跟熏透的锅底似的,水面也比之前更加浑浊辽阔,泛着一股子腥味。难道自己已经晕了整整一个下午,船都开进了江里?

洪金龙撞着胆子站起来走了两步,脚下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团幽绿的水草,给他一脚猜出了一大泡黄绿色的草汁儿。

洪金龙见状不由咋舌,这团水草要是披在身上吓唬人那可真的要了亲命了,难道他的两个同伴就是因此跳了江?

夫子没让他多猜,当即证实了他的猜测,吩咐他说吧那团水草丢下去吧。

洪金龙为他那两个死亡率大于存活率的同伙挤出了几滴泪珠,感叹他们怎么这么早就改邪归正了,以后他再想伤天害理,可找谁搭伙儿去啊。

夫子见状也感叹了一句,说当时他看他们跳水的动作那么坚决,还以为他们都是游泳好手,所以根本没有想过下去救人,没想到一不小心,铸成了大错。

夫子问了一些洪金龙的基本情况,这家伙故意说得很惨,夫子叹了口气,说本来只想买他的钓竿的,洪金龙连忙双手奉上,夫子摆摆手,说既然他那么困难,不如就跟他跑一趟,连人带渔具,夫子每天给他两百块钱佣金。

洪金龙连忙点头说要得,十几年前的百元大钞上印的是四个人头像,比现在的大会堂管事多了。

洪金龙看夫子骨骼清癯,慈眉善目,不像是有危险的人物,就问夫子去哪儿干什么得多长时间,当然时间越长越好,最好能安安稳稳的干一辈子,那样的话他还提心吊胆的钓什么破鱼啊。

夫子说得十天半个月吧。接着对着那本画谱沉思了起来,好像在努力的召唤遥远的回忆。

后来洪金龙又吃了一块面包和两根火腿,夫子把画谱收了起来,熄灭渔灯让洪金龙睡觉。自己走进风雨中,对着暗夜里丛山出起神来。

第二天雨虽然停了,天气依旧不是很痛快,像受了气的小媳妇,随时准备大哭一场。

夫子不知是起得早还是一夜没睡,总是洪金龙睁开眼睛的时候夫子就已经烧好了热水,天晓得他是怎么在这种鬼天气里找到干的树枝树叶的。

洪金龙现在已经是人家的雇员了,发觉自己比东家起的还晚自然不好意思,吃过早饭就主动寻了一根木棒,一头一个的挑起了登山包。

他们藏起了小船,夫子提了把***,两人就走进了江水西面的丛林。

丛林中根本没有路,刚开始还好,走不了半晌,山体就变的陡峭崎岖起来,林子里更是莽草杂木丛生,加上湿气很重,洪金龙的腰带以下全给雨水浸透了。又因为要时时弯腰,他的上衣也湿一块干一块,贴在皮肤上很不舒服。

夫子除了偶尔停下来歇下脚,几乎一直在闷声赶路,半晌午的时候接过了洪金龙挑着的其中一个背包,背在自己身上。后来洪金龙才能勉强没有掉队。

当时这小子那个后悔啊,心道早知道这个老头要进林子,他们就应该晚点下手,在这绝对的荒山野岭里把他干掉。这里可是他们最容易施展手脚的地方,搁船上逞什么能啊。

不过想归想,他说他那会儿借个胆儿也已经不敢那么干了。这老头少说也有六十岁,走起山路来竟然比他这个行家里手还利索,几乎连大气儿都不见喘,没准是个行家。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夫子在世时只要不出远门,几乎每天都到广场或者小公园去打上一会儿拳。那时我也被逼着每天早起晨练,不过当然只是跑跑步抻抻筋,夫子说打拳太辛苦,我只要这样就可以了。

那时多勤奋啊,哪像现在,一觉睡到七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