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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生缘之璧落凡尘

第二十四章 玉髓粉末

我靠着树根坐下,几乎被拉起背包的动作耗尽全身的力气。我想立刻起身去找袁潇和洛君,或者按照记忆返回去和尚他们那里。

可眼下却像是给粘到了这条粗糙扭曲的树根上,连站起来都没有办法做到。

放眼望去,满目鬼火森然。星星点点的不成气候,被气流带动着飘飘忽忽,然后倏然熄灭。

恍惚中看到一大群披着黑袍的人在向我聚拢过来,那些几乎和黑暗融成一体的正在腐烂的活人,在磷火的映照下亦真亦幻。看不清有多少,或者一个也没有,只是我在极度虚弱下产生的幻觉。

很快,幻觉的假设被事实推翻,混杂着腐烂气息的黑暗把我包围起来,一张渗着不明液体的脸俯下来贴在我耳边。好像说了些什么,不过那声音在我听起来极度遥远。

完了,这下要提前功德圆满。和尚可千万别在我的坟前念他那一套什么呜呼哀哉,我会被逗得死不下去的。

一道模糊的白影突然掠进这拥挤不堪的黑暗,一石惊起千层浪般的打破这一片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氛。一大把着了火的树叶从她的手里撒出去,而我并没有看到她用什么点着了它们。

周围的黑影四散逃开,慌乱之中发出些许细琐的响动。

在漫长的邻里岁月里,易戈曾经跟我卖弄过火云咒的把戏。不过他先是是挤出自己中指的血掺进朱砂,用笔蘸着在一条黄表纸上画了半天,然后从中午一直上蹿下跳的鼓捣到华灯初上。等到我都不耐烦了,说别折腾了,就算你什么都不会我今天照样请你吃饭。

说到吃饭,他这才成功的催动符咒,把那条黄纸点燃。可是类似的招式怎么经过袁潇的手使出来,竟会变的这么不可思议的简单。

我想问问袁潇有没有追上洛君,话还没说出口,心里一阵激动,彻底失去了意识。

我是被一阵打闹声吵醒的,起来一看,江山洛君和尚洪金龙正围坐在一盏探照灯前,玩真心话大冒险。

洛君好像输了,被罚讲一段小时候的糗事,我赶紧停住动作,支起耳朵,希望她能讲一个连我都不知道的故事。

“余徽怎么会那么怕见陈重年,这个你们不会不感兴趣吧。”洛君换了好几个开头,都不能使大家满意,最后说出这样一句话,倒是吊起了其他几个人的胃口。

“……那是因为啊,她八岁的时候就向陈重年求过婚,陈重年比她大十多岁,那时已经是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哥了,她牙都没换齐就想泡人家,结果当然,被人家一口拒绝,弄了个大没脸,所以现在,她见到他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洛君连比划带说,丰富的肢体语言看得人眼花缭乱,江山几个人给她逗得前仰后合。这个丫头,枉我先前那么担心她的安危,现在她倒好,竟然当面在背后编排我。

“胡说八道,秦洛君,你还打不打算在中国混了……”我踉跄着爬起来,没跑两步就因为头晕坐倒在乱石堆里。这才发现我们已经离开了下水道似的地下网络,处在一个很大的空间。

石头大部分很干燥,偶尔某块的一角有液体滑进石缝的痕迹,我们竟然兜兜转转的又回到了地下河的领域。

四周的云母石因为有了探照灯作为光源,反射出奇幻的光线,乍一眼看过去好像晴朗的星空一般心旷神怡。这个空间高深开阔,不像我们曾经到过的任何一处洞穴。

洛君看到我摔倒,赶紧停止了说笑赶过来扶我。江山笑的喘不上气,一手拍着大腿,一手指着我一字三顿的说,余大当家,我要是你都不好意思醒过来。

不过她拍腿的动作有点过了头,碰到了腿上的伤口,登时龇牙咧嘴的惨叫起来,再也笑不出一声。

洪金龙两手堵着耳朵,闭着眼睛一遍一遍的念叨:“我什么都没有听见,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和尚干脆躺下装死。

我四下里瞅了瞅,只间灯光边缘处的一块平坦的岩石上散落着一些玻璃粉一般细细的石粉,粉末折射出略微泛红的光线,异于其他各处。

我并没有看到袁潇的影子,不管她现在身在何处,我的秘密少一个人知道我就多一分颜面。

“袁潇上哪儿去了?”我沾起一指头石粉移到灯光直射处细看。

“我在这里,”地上黑暗处的一块凸起突然动了一下,一眨眼袁潇就从一堆背包之间跳出来,站到了我的面前,她揭开脸上贴着的纸条,煞有介事的强调:“我刚才也是什么也没有听见。”

原来她和他们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只是不晓得在第几轮就被淘汰。

我捻了捻沾在指尖的石粉,不敢置信的舔了一口。

根据我多年的经验,这绝不是普通的石粉,而是一种红色玉髓的粉末,通常称之为血玉髓,依这石粉的成色来分析,一定是一块通体血红透亮的玉髓。

“这是谁干的?”我几乎暴跳起来,平生最见不得有人暴殄天物,就比如像洪金龙那样,拿整块的寿山田黄切成色子掷着玩。

我把目光投向洪金龙,他睁开一只眼睛:“这回这个真不是我。”

“典籍上说,血玉髓是补血圣品,我虽然没有试验过,不过凭感觉这个应该错不了。刚好这里有这么一块,就磨碎了给你吃了一点,看来效果还不错。”袁潇解释道。

虽然古人有过食玉养生的记载,不过我从没亲自尝试过,天知道那些钙镁硅酸盐或者二氧化硅什么的吃下去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更严重的是,吃那玩意儿可能根本不顶饿。

我俯身下去,一块一块的摸索地上的石头,连石块之间的缝隙也没有放过。

袁潇陪我蹲下来说:“我本来以为,你吃类似这样的东西已经十几年了,再吃一点应该不会引起你的反感,所以才自作主张。你要是不愿意的话,那对不起了。”

“不要吵啊姐姐,我看看能不能捡到一点边角料。”着急的时候大脑的反应总是会慢上一拍,我说完一句话才想起袁潇说的什么东西我都吃了十几年,连忙抓住她问。

“就是玉粉啊,而且还是最上乘的美玉。”袁潇有点奇怪我竟然对此一无所知,倒是江山,一声咋呼就冲到我旁边,大吵着说怪不得我要打碎翡翠罗盘,原来是想拿回家里煲汤喝。

我让她闭嘴,整理了一下思绪,很快就找到了关键词,就是那句“边角料”。

夫子经手过那么多的大件玉器,为什么我竟然没有见过一块关于这些大型器物的边角料,尤其是那一件几百公斤的蓝白色佘太翠,虽然对它是不是佘太翠有很大的争议,不过这并不妨碍它的价值。

而尽管是这么大的东西,我依然没有见过关于它的闲片碎玉,不可能它挖出来就是八仙过海的样子吧。

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曾经问过夫子关于那些边角料的去向,夫子每次都摸着我的头说以后你就知道了。我还以为老人家在卖什么关子,现在想起来处处透着可疑。

该不会真的是这样,我夜里起来梦游,把那些边角料当糖豆给吃了吧。我也得有那样的牙口啊。

如果这些都不是问题,那么只剩下一种,那就是夫子在世时我几乎每天都要喝的一种苦涩的中药。可是我的体质不能说很好吧也绝不会差到林黛玉那样要天天吃药的地步。

难道那些黑乎乎的药汁里掺杂了大量的玉粉?

可是,夫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还没来得及问袁潇吃完十几年的玉粉会是个什么后果,就听到一阵连续的响动从远处传来,紧接着一道亮光照向我们所在的位置。

大家立刻很有默契的停止了喧闹,各自隐蔽起来,并用石块去砸灭那盏探照灯。我只见一阵乱石纷飞,然后听到一声脆响,探照灯身中数弹,慷慨就义。

“奇怪,刚才这里还看到灯光,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说话的正是陈重年队伍中的某一个,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之前和我并肩作战的小子,我听到那个人好像管他叫小赵。

“会不会是反光,你看错了。”被称作小赵的人说。这两个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看起来混得挺惨。

“找不到大先生和陈老板,咱么这次出生入死的劳务费管谁要去啊。”那两个人嘟囔了几句,接着朝前方走去。

小赵突然停下来,指着那块石板上熠熠生辉的玉髓粉末,说这里曾经有人来过。

我缩了缩脖子,生怕被他们发现,本来大家各自为战相安无事,为什么一见面就要打一架呢?

小赵的同伙走过去摸了摸粉末,并不感觉这些石粉有什么特别,说这里到处都是闪光的晶体,大先生也说过,那不值钱。

小赵就问你见过大先生?那人摇摇头说没有,大先生整天捂得严严实实,也不怕生痱子,他连他是胖是瘦都无法判断。

小赵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摸出一个包裹打开,我一看原来是我塞给他的那块石头,立时瞪大眼睛。

话说这块石头我还没怎么好好看过,就给接下来一连串的变故打的措手不及。

石头如我所料,果然碎成了好几块,小赵从包里把它们摸出来,一一放到袁潇研磨玉髓的那块板石上面。一些石屑被不经意间抖落,掉进石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