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玲珑居
我让江山松手,两人合力把着矮冬瓜拉起来,说:“就知道少不了你。”
“帝子阁的小师傅?”洪金龙揉着身上被摔疼的地方:“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吓我一跳。”
因为夫子的工作室叫夫子馆,我是夫子的弟子。当然只能叫弟子阁,做牌子的前一天刚好读了一篇举世闻名的古文,古文最后是一首诗。
诗中有一句“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再加上前文的什么仙人旧馆,萍水相逢,秋水长天,盈虚有数。以及佩玉鸣鸾,物换星移什么的,我更加确定这篇古文和这首诗就是给我量身定做的。既有美景,又有美玉,还兼有怀念故人之意,于是乎果断的拍板,做了这三个字。
后来也惹出了一点小笑话,我开业那天,旁边揽运斋的易戈以为是新开了家饭馆,想过来尝尝鲜,看看有没有什么优惠或打折,然后我们就认识了。
“你还下了我们一跳呢,我们没有问你,你倒先问我们,真拿自己不当外人。”江山排挤道。
“嘿嘿,本来就不是外人,对不,小师傅。”洪金龙搔了搔后脑勺,的确,我认识他比认识江山还要早上一两天。
我因为蹲的太久,猛一站起来脑袋晕的厉害,靠着石头稳了稳,效果却不太明显。
“先不忙着套近乎。”我看洪金龙的背包内容很丰富的样子,就问他:“有没有巧克力,要德芙的。”
“听你一说我也饿了,”江山霸道的抢过来洪金龙的背包:“这个人现在是我们的俘虏,你跟他客气什么,这个包已经是我的战利品了,让我看看都有些什么。”
荧光棒逐渐暗淡下来,我按亮打火机要点上火把,却被洪金龙一口吹灭,他说小师傅这个地方可千万不能点火。
同时江山摸出一盏冷光源矿灯,打开开关照亮了我们周围一小片范围,我看到我们所处的这个洞穴呈狭长型,如果不是不见天日,很像是一道河床。
满地除了一些腐朽发黑的树木的枝干,遍布着峥嵘的石头,有其大如屋者,也有其小如卵者。所有这些石头棱角都不甚分明,但和我们之前在另一个洞里见到鹅卵石还是有很大的差别。
似乎在漫长时空的某一阶段这里本来是有水的,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水没了,这些石头也就终止了向着鹅卵石的方向进化的计划。
我问洪金龙为什么不能点火,我们先前已经点了一段时间的火把,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
刚问出口突然觉得自己好蠢,我明明知道洪金龙讲给我的故事经过了艺术的加工和大幅度的删减,怎么会没有想到当年他也许没有在上面守着,而是和夫子一起进入了山洞呢?
也许是夫子根本没有打算把他留在上面接应,也许是他自己偷偷跟进来的。不管哪种原因,事实是他来过这个地下岩洞群就对了。
江山递给我一包肉干,我们坐下吃了一会儿。听洪金龙给我们讲关于他怎么来到这里和不准百姓点灯的典故。
洪金龙清了清嗓子才开口,说他从我这里拿走了那幅画之后,他本来要立刻出发的,可收拾好装备就又犹豫了起来,他想起他当年在这个带给他可观财富的地方遭遇到的一系列危险。
因为之前他讲给我的故事刻意回避了这一段,他几乎忘掉了真实的的经历,而相信了他的那个故事。
他记得我说那几块玉都在玲珑居,就萌生了再去看一眼的念头,万一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值钱呢。
玲珑居并不是官方博物馆,更别提对外开放。他花了点功夫找到位于未央区的那座现代化的深宅大院,打车过去之后发现,人家看门的根本就不让他进。
无奈,他仗着怀里揣着我忆摩的那幅画,说他知道白夫子那几件花鸟摆件原石的出处。
看门的打了个电话请示了一通,才给他打开三重门道左侧的一扇小门,他暗自骂了声狗眼看人低,走了进去。
一个仿菲佣打扮的女人领着他穿过站的笔直的黑衣保镖阵,步入后面的一座小别墅。
一个30多岁的男人接见了他,我想那应该就是陈重年。他进门后一眼就看到了红木格子里的摆件,他这个人从来就很不招人待见,不管在哪儿,看到什么都想上手摸一把。
他几步走过去伸手要拿那尊天鹅湖,陈重年却也并不拦着,只见他的手猛然撞上了什么东西,停在距天鹅湖不足十公分的地方。
原来那红木格子外面罩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他的手指几乎被撞得折断,玻璃却连一声闷响都没有发出。
这绝对是真的,洪金龙那天到我店里来的时候也是因为撞到了玻璃门,所以我那天看到他捂着脑袋。
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哈了两口气,说他见到老朋友的作品一时激动,忘了身份。
陈重年没跟他废话,张口打听起这几件玉料的来历。洪金龙刚开始说他也是别人听说的,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
陈重年不依不饶,问他听谁说的,在什么地方,哪一年,为什么会跟他说,当时都有谁,还有那个人告诉他的人是个怎么样的人。
这个在全世界各个领域风靡的六何分析法一下子把洪金龙这个伪土豪给震慑住了。他从没接触过人力资源管理之类的,一时间只惊异于眼前那个年轻人的头脑冷静思维清晰。心道除了那个一脑袋水草花(黄龙玉水草花)的小丫头,现在的年轻人是一个比一个不好对付。
我想对他说一句,要不是急着还债,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好对付。又怕打断了他的思绪,给他找到借口就此罢口不讲,只好喝了口水,把这句话和牛肉干一起顺了下去。
洪金龙说他看骗不了陈重年,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几圈,推辞说他根本不知道,就是找个借口进来看看。现在既然看到它们老几位都好好的,他也就放心了。转身就要往外走,也没听见陈重年招呼什么,门口就被两个铁塔似的保镖堵住了,他愣着膀子挤了挤,那两个保镖纹丝不动。
洪金龙心里整个儿凉了,心道今天要是不把问题交代清楚,估计他就得交代到这儿。
他马上换成一张笑脸,恋恋不舍的拿出我的真迹,点着图上画的一只栖鸟,说原石就是在这个地方的一个地洞里发现的。洪金龙一紧张,竟然说了真话。他咬了咬自己的舌尖,活了半辈子竟然给一个半大小子给唬住了,真是流年不利。
陈重年也没有他预想中的那么冷酷残忍,吩咐保镖下去,并请洪金龙坐下,自己打开抽屉拿出一个小本子,用炭笔写了一阵。
洪金龙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坐着比站着还难受,仿佛那真皮的沙发里面藏着几千根钉子在扎他的屁股。
很快陈重年把刚写好的那一页撕下来递给他,说图就留在他这里,洪金龙可以离开了,但是绝不能向外人提起,否则……
洪金龙没有等他说出否则后面的话,接过纸条,连连点头保证,说他要是说出去就让他大年三十给炮仗炸死,初一拜年给汽车撞死,吃饺子噎死,喝凉水呛死。
领他来的山寨版菲佣又把他领了出去。他跑出百十米才停下来,打开手上的纸条,那是一张支票,数额是两百万。
“两百万?”我几乎失声叫起来,早知如此,我就多画几张,拿到玲珑居门口去叫卖。
洪金龙笑了笑说,真是两百万,不过他没有告诉陈重年画里的那条河是岷江,没想到他们这么快来。
我看到洪金龙的衣兜里好像塞着有什么东西,趁他不备一把抢过来,展开是一张A3纸,上面赫然就是那幅画。
姜还是老的辣,这老头先复印了一张才去玲珑居的,我说他怎么那么痛快就把六十万买的给了陈重年,事先他可并不知道陈重年会很君子的付钱给他。
“这很简单,要是真有这个地方,只要下载几张详细的地图,一比较就对出来了。人家根本不用问你那是什么河。”江山吃完东西,把洪金龙的背包洗劫了一便,把一些她自以为很有用的东西都装进衣兜,兜里装不下就塞我帽子里。
洪金龙说他取出那笔钱吃喝玩乐了两天,等他想起来这个地方并付诸行动的时候,却发现陈重年他们已经先他一步找到了那个河湾。
他因为一个人行动,比较容易隐蔽,就近距离的跟在他们后面,等他们宿营的时候悄悄的从旁边摸过去,企图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到前面去。
因为夫子当年带他走过一遍,所以他的优势说不上轻车熟路,但也是故地重游,很多重要的细节他还是记得的。
夫子当年在经过第一个海子的时候,特意的烧水并煮了一锅面条,那并不在吃饭的时间,洪金龙也没觉得饿,夫子却不嫌麻烦的用热水把水壶灌满,慢吞吞的吃下半茶缸子面条。
说这是最后一次能吃口热的了,再往里可就不能点火了。夫子那时年事已高,虽然是夏天,老人家还是比较习惯吃热乎饭。不过这山里因为海拔较高,夏天其实也不怎么热。
洪金龙也陪着吃了几口,夫子从海子里舀水浇灭炭火,他们重新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