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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生缘之璧落凡尘

第十二章 夕湖霞影

山谷中依稀能发现折断的草茎,新翻出来的碎石块,这些痕迹都表明曾经有一票人从这里经过。

刚开始我们还刻意跟他们的路线保持一定距离,后来发现,其实踩着他们的脚印走要比自己找路轻松不少,就怎么省事儿怎么来了。

到了中午,我们在一片开阔地发现了两堆篝火的灰烬,其中一堆有被露水浸湿的痕迹,应该是昨天夜里的,另一堆没有露水痕迹的应该是今天早上的。

我对他们的行动速度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照这样看我们并不难追上他们,或许可以在行进中的某一天夜里悄悄地潜到他们前面也不一定。

江山站到一块大石头上数了数,对我们说一共有七顶双人小帐篷,一顶13座儿公交车那么大的大帐篷。

我说这伙人又不是农民工兄弟,怎么会带那么大的帐篷,嘱她仔细一点,别看错了。

“你自己看,”江山拉了我一把,我跳上去顺着她指引的方向望去,确是有一片地面被人为的处理过。大约八九平米的范围内连草都给铲了。

它的周围是一圈拱月众星般的小帐篷,这些小帐篷的痕迹倒没有这么夸张,仅仅清理掉了一些石头树枝而已。

虽然我一时想不通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不过我肯定他们绝不会真的带了一批民工,准备找到矿脉立刻动工开矿。大批量的开采需要各种各样的设备,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实现的。

我倒宁愿相信那顶大帐篷里住了一位身价不菲的重要人物。

照这么算,他们应该是八到十六个人,而且纪律严明,尊卑有序。

我们停下来吃了点东西,只歇了一小会儿就继续前进。那一队人马的破坏能力极强,枝桠虬结的丛林中硬生生的给开出了一条路来。

因为植物被破坏,小动物一段时间对这个地方很戒备,没有了这些原住民的困扰,开路人的种种行为使得受益不浅。

记得洪金龙曾经说过,他们当年进山的时候走了七天,照这个速度,我看我们至少得节约一半的时间。

途中我留意过几株显眼的大树,甚至还爬到一棵至少上百年的落叶栎上仔细查看,一点刻画过的痕迹都搜索不出来,看来洪金龙十几年前做过的记号都已经被时光的力量掩埋,也难怪他要找夫子的画册。

经过36个小时的间歇性推进,我们已经绕过了第一个海子,走了一大半的路程。

这一天晚上找好地方准备宿营的时候,听到前方远处传来模糊的炸响声,声音时断时续,持续了好一阵子。

因为连续几天山地越野,我们几乎天一黑就浑身酸痛,吃完饭更是一动也不想动,和尚连连叫苦,说他游走在西城的大街小巷是何等的轻松愉快,为了骗我几个小钱跑这么远来受罪实在是得不偿失。

我没空理会和尚,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因为发现了玉矿放炮祝贺,对着地图研究了一番,发现以他们的速度好像不应该这么快就找到,想着想着后来脑子一迷糊,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我叫醒其他的人,袁潇已经烧好一锅菌菇汤,吃点压缩干粮喝口汤就得。

大约走了两个小时,我们走到一处被糟蹋的很严重的山沟。仿佛昨夜这里遭受了几百匹马的踩踏,高高的蒿草萎顿倒伏,被踩成烂泥,云杉还是冷杉的枝桠断成好几节,一些被踩进土里,另一些还耷拉在断枝上,依稀挂着露水。

“你们看,我捡到了这个。”江山手指夹着一枚金闪闪的细圆柱体,举到眼前给我们看。

“这个怎么看着那么像弹壳啊。”洛君把它放在手里仔细打量。

“什么叫像,这个就是弹壳,还不是是手枪的,是步枪的。”和尚用***从一株云杉上撬出一颗更小的说:“这个是手枪子弹。”

“勃朗宁M1900,口径7.65。”袁潇手一挥,接住和尚抛过来的子弹。

和尚长大的嘴巴久久没有闭上,半晌,他双手合十冲袁潇施了一礼:“阿弥陀佛,女菩萨好学识。”

“大师客气,我只是碰巧见过这种手枪。”

我们又在这片开阔地搜寻了一番,在靠近战场中心的位置又发现了大量弹壳和一些嵌进树皮里或者干脆打在石头上的子弹。

所有子弹的射击方向都说明这并不是两方交火,小部分火力呈扇面状漫扫射,另外一些集中起来朝山沟深处冲刺,像是一场反包围的突击战。

前方的山沟里发现零星或成片的血迹,分不出是动物的还是人的。

那种勃朗宁的子弹只捡到两枚,其它都是半自动国产56式。我还找到几只叫不出名字的喜鹊那么大的鸟儿,当然都被打死或者打烂了。

和尚把那些死鸟收集起来,装在一个塑料袋里,说一会儿洗洗炖了吃。

明白了昨晚的炸响其实不是庆贺而是打仗,我不知道应该是高兴还是失望。他们遇上了什么?这群一直以来对我们百般包容,照顾有加的大山里,难道埋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凶险?

陈重年的队伍突围的很狼狈,连生活垃圾都顾不得掩埋,两顶破烂的便携迷彩帐篷被丢弃在空地上,其中一片破布下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体积还不小。

我刚要过去翻看,突然一颗子弹头打在我肩膀上。我扭头看见袁潇站在一株云杉后面对我打手势,意思是隐蔽,噤声。

我谨慎的往后退了两步,把自己藏进一丛低矮的灌木。我一蹲下去,前方的转弯处就走出了几个人,我数了数一共五个,他们身上只带有武器没有给养,其中有两个身上的不同位置还缠着绷带。

五个人情绪很低落,耷拉着脑袋几乎不怎么说话,他们镜子走到我刚才站着的地方,掀开已经散掉骨架的残破不堪的迷彩布,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突兀的呈现在我眼前。

因为离得太近,尸体身上深可见骨的抓痕我都能看见,如果不是当时大脑反应有些迟钝,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我一定已经叫出声来。

其中一个矮个子的看到同伴的尸体呜呜的哭了起来,另一个五大三粗的照他屁股就是一脚:“哭什么哭,没出息。”一句话没有说完,自己也噼里啪啦掉起眼泪。

两个伤员站着没动,另外三个动手挖坑,坑挖了足足一米多深才停手,刨出来的碎石和土块聚成一堆。

然后几个人抬起已经死去多时的同伴,小心翼翼的放到坑里,掩埋起来。

做完了这一切,一个手臂上缠着绷带的说回去吧,晚了先生该着急了。

那几个人便整齐的鞠了一躬,算是跟已经入土为安的死者道别。一伙人转身往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去,矮个子却没有动,另一个拉扯了他一下,他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跟上。

很快,他们转过一道弯,走进了一片密林,彻底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

我探出头,袁潇她们几个也陆续从藏身的地点冒了出来,和尚可能是个勤快人,一会儿没见他把捡来的那几只鸟的羽毛都拔光了。

此时他再三比较了一番,把其中一只几乎断成两截的鸟供在刚才拔地而起的坟前,盘膝坐到地上,唧唧歪歪的哼了一段自己都听不懂的经文。

他一会儿说自己念的大悲咒,一会儿又说是往生咒,后来又说是金刚经。最后一拍脑门说自己会的太多,都给念乱了。

袁潇折下一截柏木,插在坟头上,唇齿轻启,悠悠念了一句什么,那句话音节很奇怪,绝不是我的任所知的何一个省市的官方语言或地方语言。

在这种地方谁也吃不下饭,我们收拾了一下,继续赶路。

日落时分,我们到达路线中的第二个高山湖泊的边缘,湖泊不大,只有几百平米,站在任何一个位置都能看到它的全貌,以及整个岸上的情景。

血染一般的晚霞倒映进这群峰环绕,绿树掩映的湖水中,随着水面泛着的微波徐徐荡漾,天上人间霎时无比的瑰丽绚烂。

湖水清冽甘甜,我捧起来放心的喝了一口,袁潇说过这里水温太低,应该不会有什么寄生虫。

喝水的时候我听到不远处的湖边噗咚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落了水。抬眼一看只见到一圈一圈的涟漪四散开去,心道可能是石头什么的滚进水里了吧。

我摇了摇头,只不过是上午经过了一片战场,怎么还弄得草木皆兵了。

就在这时,耳边又是一声噗咚。声音比之前要近一点,我疑惑的抬头望去。

不过一转眼的功夫,我们正前方被霞光照耀的那处湖岸已经密密麻麻的挤满了小香猪那么大肥壮滚圆的獾子,还有更多的不断挤过来,一些甚至被挤进水里,血红的湖面这时几乎沸腾起来。

它们围着湖岸吱哇乱叫,有规律的扭动着肢体,仿佛一群土著在举行什么古老神秘的仪式。

“当家的,现在要是有把枪就好了,这些獾子可够我们吃上好几年的。”和尚凑到我耳边说。

“只怕你一开枪,那些小动物全都朝你扑过来要给他们的同类复仇,我看你这身五花肉还不够它们一只分一口的。”江山把扇子举到额前,挡住秋日黄昏里里最后一道炫目的阳光。

“洛君,你说獾子皮的婚纱怎么样?我还没穿过过皮草呢。”江山又问道。

“不知道,不过我进化了几十万年才好不容易褪干净了那身毛,再穿回去岂不是历史的倒退?”我替洛君抢答。

我们惊奇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洛君站在我们身后似乎有些害怕,她担心的问那些獾子有没有可能就是袭击陈重年他们的生物。

袁潇说应该是,不过她一时看不出来是什么导致这些小动物做出那样的行为,以前翻阅资料的时候也只看到过有关狒狒的类似行为的记载。

“那我们会不会被它们发现?”

袁潇摇了摇头,说现在应该不会。